一夜好眠。
簪星醒來的時候,天已經大亮了。紅酥正在門口喂瀰瀰,聽見簪星的動靜,回頭一看,忙端了杯熱茶走到床邊。
簪星接過茶,才喝了一口,就聽見紅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:「大小姐,你已經拿下顧姑爺的芳心了嗎?」
簪星差點一口水噴出來,抬頭問:「什麼?」
「沒有嗎?」紅酥有些失望:「昨夜牧姑爺被柳姑娘送回了隔壁妙空殿,大小姐是被顧姑爺送回來的,我還以為大小姐已經決心在他們二人中選顧姑爺了,結果什麼都沒發生嗎?」
簪星將她的腦袋支開,一邊下床一邊道:「當然什麼都沒發生。」什麼時候都輪到她來二選一了,這又不是什麼惡俗話本,她也不是選妃的皇帝。忽然想起了什麼,簪星叮囑紅酥:「還有,你別在顧白嬰面前一口一個『姑爺』,他是連脫衣服都不讓別人看的貞節烈男,古板得要命,男德背得比心經還要爛熟,要是聽見你背後胡亂壞他清譽,不把你打死才怪。」
「可是.」
「可是什麼?」
紅酥咽下到嘴的話:「.沒什麼。」
見簪星起身穿衣,紅酥問:「大小姐這是要出去?」
「我要去大師伯殿里一趟,」簪星拍了拍她的頭:「你在屋裡和瀰瀰玩兒吧。」
紅酥乖乖應了。
簪星穿好衣裳,梳洗過後,隨便抓了塊米糕就往月光道人殿中去。路過逍遙殿時,恰好看見顧白嬰站在殿外那棵比翼花樹下出神。
丰神俊朗的白袍少年,在明艷盛開的比翼花下,實在是乾淨又熱烈,當得起姑逢山十大美景之一。
簪星欣賞了一會兒美色,心中有些奇怪,顧白嬰修為高,素日里有人經過,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。今日她在此處看了半晌,顧白嬰卻毫無察覺,也不知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。思及此,簪星主動與他打招呼:「七師叔。」
顧白嬰回過頭來。
風吹過,一朵比翼花從樹上落了下來,不偏不倚落在他發間。簪星走過去,伸手向他頭頂摸去。顧白嬰下意識往後一退,背後抵著比翼花樹的樹榦上,緊張地盯著簪星:「你幹什麼?」
「.你頭上落了朵花。」簪星拿下那朵火色鸞鳥,在他面前晃了晃:「師叔這麼緊張做什麼?」
顧白嬰惱怒:「誰緊張了?」
簪星嘆了口氣:「我緊張行了吧。」她轉身要走,忽而又想起了什麼,回頭對顧白嬰道:「對了,紅酥說昨晚是你將我送回來的,多謝師叔啦。」
少年愣了愣:「就這個?」
簪星疑惑地看著他:「還有別的什麼嗎?」
「你沒有其他的話要對我說?」
「我該說什麼?」簪星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顧白嬰盯著她足足一刻,神情很是複雜,又過了一會兒,他轉過身去:「沒什麼。」
簪星覺得,這人好像有什麼話沒說完,然而眼下她還要趕去月光道人殿中,時候耽誤不得。便道:「昨日我喝得多了,什麼都不記得,要是我做的有什麼不對,你可別放在心上。」說罷,再看顧白嬰也沒什麼反應,便想有什麼日後再說也不遲,於是沒多問,先行離開了。
待簪星走後,顧白嬰回到殿中,在殿中的長椅上坐了下來。
逍遙殿中,平日除了掃灑的小童罕有人來過,與妙空殿的熱鬧不同,時常覺得寂寞而冷清。而今他一人坐在長椅上,沉默地望著手中的青色鈴鐺。
他曾以為結心鈴永不會響,這鈴鐺跟隨在他身邊這麼些年,沉默得像是一個擺設,他不曾知道這鈴鐺會有如此熱烈的鈴聲,連縛音咒都困不住的心動。
很難自欺欺人,前一刻才硬起心腸說放棄,下一刻就在對方手中棄甲投降。
門冬的聲音從門外傳來:「師叔,師叔!」
顧白嬰抬眼,心不在焉地問:「幹什麼?」
「師父讓我叫你去他殿中,說是商談去藏寶地一事.咦,你拿著結心鈴做什麼?」
顧白嬰將結心鈴收好:「沒什麼。」
穿著粉色紗衣的小童眨巴著眼睛,試探地問:「昨日咱們在多羅台的時候,紫螺師姐的勺子轉到你,那個湘靈派的師姐問你有沒有心上人.師叔,你是不是真的有心上人了,可是我日日與你在一起,我怎麼不知道,也沒聽見那鈴鐺響過啊。」
「聒噪,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吧。」顧白嬰此刻心情糟透,不欲與他多說。
「你有什麼不懂的,可以多問問我。」門冬自信滿滿:「雖然我年紀小,可宗門中,幫那些師姐師兄傳的情書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了,師叔,不是我自誇,情之一事上,我懂得頗多。若你有什麼困惑,可以隨時跟我說,我指點指點你,比你一個人瞎琢磨來得好。」
「你指點我?」顧白嬰沒好氣道:「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。」
「三人行,必有我師焉。你別瞧不起人,」門冬振振有詞,「咱們宗門裡的小明師兄和阿娟師姐,就是我為他們二人傳的情書,說起來,還是我撮合有功呢。等他們結為道侶的那一日,說好了給我一個大大的謝禮。」
顧白嬰聞言,眼皮輕抬:「果真?」
「不信你可以問他們。」門冬拍胸脯保證。
思考良久,顧白嬰湊近他,低聲道:「那好,我問你,一個女子頭天親了一個男子,隔天再見面時卻什麼反應都沒有,既沒有提起頭天之事,也沒有說清日後如何相處,這是為什麼?」
門冬想也沒想地回答:「這還能為什麼,不想負責唄!」
顧白嬰一愣。
「我跟你說師叔,世上就有這種人,佔了旁人的便宜,將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,吃干抹凈後回頭兩手一攤,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。這種人就是典型的一肚子壞水。」門冬說得唾沫星子橫飛:「這種人一般都是借著酒後亂性,霸佔別人清白,到了第二日,就對對方說:對不住,昨日我喝得多了,什麼都不記得,要是我做的有什麼不對,你可別放在心上。何其雞賊?遇到這種,不必說,那就是人品極差的爛人,不過」他疑惑地看向顧白嬰:「咱們宗門裡有這種人嗎?」
顧白嬰黑著一張臉道:「不知道!」
「師叔,」門冬面露懷疑之色:「你說的那個男子,難道是你自己?」
「當然不是!」顧白嬰飛快否認,強調道:「是我一位朋友!」
「那就好,」門冬心有餘悸,「我還以為是你呢。師叔,告訴你那位朋友,可千萬別被騙了。這根本就是拿他當消遣,可別一頭陷進去出不來。」
顧白嬰面色微變,過了片刻,生硬地岔開話頭:「你剛剛說,大師兄叫我過去幹什麼?」
「哦,」門冬適才記起自己的來意:「師叔說要商量一下去藏寶地的人選。」
藏寶地的人選,不是說好月琴、趙麻衣和簪星同他一起去?
顧白嬰狐疑地看向門冬。
門冬聳了聳肩:「好像情況有變。」
月光道人的殿中,趙麻衣、玄凌子和月琴都在。
少陽真人又閉關去了,一年三百六十五日,他大概有三百日都在閉關,露面的時間極少。其餘的人,李丹書和崔玉符一個忙著煉丹,一個忙著畫符,也鮮少出自己的法殿。月琴忙著考察弟子劍術,月光時常整理心經,趙麻衣大部分時間都陪著顧白嬰四處尋找修補靈脈的草藥,於是剩下一個玄凌子,總像個無所事事的閑人四處游竄。
不過這閑人,最近也忙了起來。
田芳芳和牧層霄已經先到了,那一頭,孟盈走了進來,甫一看到簪星三人,微微一怔。
「七師弟和門冬怎麼還未到?」玄凌子看了看殿門的方向。
話音剛落,門冬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:「來了來了!」
他拉著顧白嬰跑進大殿,喘了口氣才站定:「到齊了!」
顧白嬰被門冬帶得踉蹌,待對上簪星的目光,立刻轉過頭去。
簪星愣了一愣。
另一邊,玄凌子輕咳一聲,開口道:「既然人齊了,就來說說去藏寶地一事吧。」
「你們都知道白嬰靈脈一事,也就無需隱瞞。先前說好,此次白嬰去藏寶地尋找聖樹,月琴師姐和五師兄一路陪同,再加上藏寶圖本身是蛇巫贈給簪星,簪星也同去,四個人剛剛好,只是.」
顧白嬰問:「只是什麼?」
月琴接過玄凌子的話繼續道:「只是先前在離耳國,魔煞襲擊各大宗門弟子,不僅如此,近來還在百姓中作亂。修仙界各宗門決定再赴離耳國,徹查魔煞蹤跡。事關魔族,茲事體大,我和五師弟也要一同前去離耳國,就不能陪你們去了。」
「不是還有三師叔和四師叔嗎?再不濟還有月光師叔,雖然年紀大了點。」田芳芳提醒。
「宗門裡不可無人,萬一是魔族調虎離山之計。他們三人得留在宗門。」
「所以?」
「此次去藏寶地尋找聖樹,就由你們去吧。」
(本章完)